[討論] 從「少女不十分」談西尾維新的作品風格

上個月，由尖端出版代理的西尾維新的新作「少女不十分」在台灣出版了。對於一個西尾廚(自稱)，雖然受到荷包狀況的影響但還是盡快地買下了這本書。西尾維新的作品雖然被歸類於輕小說的範疇之中，但是價格與插圖的吝嗇程度都遠超越一般的輕小說。以「少女不十分」為例，少了一般輕小說會有的插圖(不論黑白或彩頁)之外，兩百五十頁的小說定價三百元，這價錢甚至讓當時結帳的老闆娘吃了一驚。目前台灣已代理的西尾作品，基本上都具有這種顯而易見的特色。至於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，是基於出版社的訂價策略或是其他因素就不得而知了。之前曾有過西尾拒絕作品動畫化，而拒絕的理由是「小說就該以文字決勝負」這樣的謠言。謠言的真實性不得而知，不過和大多數輕小說與插畫結合的視覺性行銷相比，西尾的大多數作品都充滿了濃濃的「以文字決勝負」氣息，例如在讀者與二次創作間具有相當人氣，卻完全沒有跨媒體改編的出道作品「戲言系列」。

「少女不十分」描述的是敘事者「我」在十年前所發生的「真實事件」——被少女U綁架並監禁一星期。至於這裡的「我」究竟是不是「西尾維新」本人，個人抱持保留態度，將之視為具有虛構要素的小說。

廢話

西尾維新是個人心目中幾位「廢話作家」其中之一。這裡的廢話並非貶意，而是針對精確狀況的形容。例如京極夏彥的廢話充滿了各種瑣碎的知識，例如森博嗣的廢話是充滿哲學味道的思辨，這些「廢話」都是作者個人的文字特色，並非可以從作品中捨去的部分。同樣，西尾自身也發展出了一套廢話哲學。

曾有一個網友對「少女不十分」這部作品發表了這樣的評語：「如果說西尾以往的作品是用三到五頁描寫一件事情，那麼『少女不十分』就是用十頁的篇幅去描寫同一件事情。」這則評論不知道該不該說客觀，但某種程度上道出了「少女不十分」這部作品的特性。對於「電波對不上」的讀者而言，西尾的這些廢話可能枯燥無味，但對於「電波對上了」的讀者來說，光是咀嚼其文字就有足夠的樂趣。

戲言系列中時不時的掉書袋，以及主角阿伊滿口極盡曖昧模糊之能事的「戲言」，就讓整部作品每本平均頁數接近四百頁。據說在台灣賣沒超過一刷的「你我的崩壞世界」則是用了十數頁不分段的連續文字作為事件的解決篇轟炸讀者。而從「新本格魔法少女」或是擔任漫畫原作的「最強學生會長」中大量的自創特殊詞彙，以及近年聲勢極為高漲的「物語系列」都可以見到這些特色。尤其「物語系列」，已經將較為艱澀的叨念轉換為較淺白的對話劇。而在這些與劇情推進無關的對話之中，會放入大量捏他，甚至是突破角色定位、對故事外的世界(現實)進行直球諷刺的語句。

扣掉「西尾變格」的物語系列，西尾在大多數作品中還是維持同樣的廢話風格，「少女不十分」也不例外。唯一的不同點在於，這部作品的劇情性上較其他作品簡單，若只是單純描述篇幅可能會大量減少。同時，西尾在寫這部作品時是抱持著自我回憶的心態在寫的，也因此，這本書裡頭的廢話有極大部分都在闡述西尾個人的思想與價值觀，某種程度上稱之為西尾的自傳也不為過。在讀過這些自我闡述之後，就會發現書中的「我」與「戲言系列」的「阿伊」有許多相似之處。顯然西尾在早期作品中，放入了較多的自我投射。

推理要素

與促成了梅菲斯特獎創設的京極夏彥，以及首屆梅菲斯特獎得主森博嗣的作品相同，西尾的出道作「戲言系列」首集「斬首循環」也充滿了推理小說的元素，甚至直接稱之為推理小說也沒有問題。雖然他在其中埋入了些許超脫推理小說的元素，使後續作品往非推理的方向發展，但還是充滿了推理要素。

除了戲言系列之外，標榜本格推理的「世界系列」也是徹底的推理小說，「新本格魔法少女」被雜誌謎詭選為必讀的ミステリー作品之一，漫畫原作的「最強學生會長」前期中也可見到推理要素，而借用清涼院流水作品JDC系列世界觀的「Double Down-以小搏大的勘繰郎」自然也少不了推理元素。

從「少女不十分」的內容中可以推斷，西尾在學生時期曾大量閱讀推理小說，而這可能也直接影響了他當時所創作的作品(時間來推斷應該是「斬首循環」？)。但是在西尾的一部份作品中，也有完全不見推理要素的作品，例如「刀語」或「物語系列」(物語系列中倒是曾拿敘述性詭計來開玩笑)。而「少女不十分」也是這種缺乏推理要素的作品之一，反倒是懸疑驚悚的要素多了一些。

扭曲的角色

「戲言系列」中有明顯人格缺陷的阿伊與異常爽朗的殺人鬼一族；「你我的崩壞世界」中和親妹妹有禁斷戀情的主角與在校園內賣春的女高中生病院坂；「最強學生會長黑神」中消極負面集合體的球磨川。西尾的作品中不乏這些充滿扭曲異常性格的角色，或許可以將之視為西尾一貫塑造角色的方法，這種方法也創造出不少令人印象深刻且頗具魅力的角色。

戲言中的阿伊是影射西尾自身的存在，而在影射成分更多的「少女不十分」中更是可以看到西尾認為自身的性格有重大缺陷與某些扭曲存在。然而在這樣的「我」面前，出現的卻是依循著更異常的邏輯行動的少女U。但在監禁生活的尾聲，「我」卻發現了U之所以扭曲，是因為扭曲的雙親用扭曲的方式進行教育。而知道了這個事實，「我」對U說了很多故事。與U相遇的這件事情，成為了「我」身為作家的起點。

讀完「少女不十分」的當下，頓時感到豁然開朗。不只是對作品或是西尾維新這個作者，甚至是對於他筆下的大多數、甚至是一切作品。這些作品都是圍繞著同樣的中心主旨，也難怪西尾筆下會不斷出現這類扭曲的角色，也難怪這本書會被稱作是西尾維新的起點。

「就算是偏離了正道的傢伙、因為犯了錯而脫離社會的傢伙們也都能好好地——不，或許也沒有好好地，但大概還是能愉快地、有趣地、並怪異地生活下去吧。

「那被妳父母稱為真面目——那天我所目擊到的妳的本質，確實是只要活在這世上就不得不隱藏起的一面，但妳絕不能因此感到羞愧。

「雖然妳的人生已經一蹋糊塗了……但無論如何，這也不表示妳就不能得到幸福。」